拉拉去过两次王伟的住处,都吃了闭门羹,后来再去倒是有人了,却已经物易其主。至于王伟原先使用的手机号码,自打他离开DB后就再没开过机。但王伟没有去移动销号,甚至没有暂时停机。当固定资产被处置后,这一直有效的手机号码,成了杜拉拉失去着落的情感的唯一依据了,而这个依据是如此地不可控不可靠。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有时候似乎难以相信它曾真实发生,其实是难以接受。
“熬”是一种难受的状态,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煎”。你的精神总之得在通红灼烫的铁板上兹啦啦地冒着青烟,而群众的好奇和兴奋,正是那块灼烫的铁板。
这不好怪大家,如此重磅的八卦不是年年都能遇上的,都市生活压力大,八卦好歹能给人们平淡而不得不日复一日重复着的生活增添一点意外的愉悦或者兴奋,至少是消遣。至于传播这样的八卦带给当事人的苦恼,就不是大部分人首要关心的了,因为他们既不是那么好的人也不是那么坏的人,他们只不过想看看热闹罢了。
西方谚语说:“不问是美德。”
然而,世上总有些人不太关注美德,他们喜欢做出很熟络的样子,拉长了声调慢条斯理地当面来问:“拉拉,你知道王伟哪里高就去了?据说公司里有个和王伟要好的,不知道是谁?是你吧?”董青就是其中一个。
董青是大客户部东区的一个小区经理,也就是说,岱西离开DB前,她曾是岱西的下属。
说起这董青,是DB的老员工了,勤勤恳恳地干了十年,前途却一直有限,到33岁上才勉勉强强地升了个助理小区经理。
董青只有一纸不入流的专升本的文凭,这一号,人家不管你叫“本科”,管你叫“专升本”——在“纯种本科”遍地的DB,揣着这么一纸“专升本”的文凭跟别人拼职业发展就忒吃力了。有一回,董青参加公司在上海举办的一个活动,结束后忽然有多事的嚷了一嗓子“复旦毕业的一起合个影”,结果推推攘攘的一大帮子人,差点照不全进镜头里去,跟遍地的白菜一样又多又普通。自此,董青就越发地不愿意提母校的名字,免得招来别人疑惑的眼光:这是哪儿的学校呀?
董青的文凭不理想并非因为学习不努力或者家庭条件不好什么的,她天生畏惧理论性的东西,任何文字或者逻辑之类的都让她头大,越努力头越大。
董青有个长处,非常善于赢取客户的信任,属于典型的客情类销售(指主要依靠和客户建立良好关系来获取生意的类型),她拿单子全凭了和客户关系好,“勤快而缺乏策略,熟练而缺乏逻辑”,是主管给她打的标记,在王伟和岱西之前的东大区经理那里,董青都不讨喜,被看作“潜力到头”了,因此她干了一年助理经理还没有被扶正,一直负责着上海周边一些相对次要的区域。
直到岱西接了东大区经理的位置,见董青老实听话,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才把她扶正。岱西对董青,可说是有知遇之恩。追昔抚今,董青有理由不喜欢杜拉拉作为岱西情敌的角色。
说起来杜拉拉好歹是个“人事行政经理”,一般人但凡聪明点的,没事儿犯不着去主动招惹沾着“人事”二字的,但董青脑子里没那根弦——作为一个一线销售经理,除了顶头上司外,她很重视建立并维护和市场部、财务部的同志们的长期关系,前者手里有她垂涎的市场资源,后者负责审核一般销售人员都难免的报销疑点,而她在DB的失意或者快乐,向来似乎和HR的没有什么关联,她只是本能地有些害怕王伟,等确定王伟走了,永远不会再回DB了,感念岱西知遇之恩的董青,就找个机会当面来向杜拉拉采访“王杜秘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