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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代表 第3章
作者:前后不见    浏览量:27111 次    章节数量:15 章   2009/10/25 22:20:00
  金卫医药公司的吴经理没有食言,周末就把市中医院的雷一夫约出来了。这次吃饭的地点定在一个叫“农家小院”的饭店,位置在城东东山的下面,很有些偏远,但十分洁净、安静。

  东山是金海市,也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名山,自然风光、人文景致都十分出色,历史遗迹众多,古往今来,很多历史文化名人都在这里留下过足迹和咏叹。东山顶上有一个赏月台,相传是古代金海市一个诗人经常登临赏月的地方,这个诗人的才华横溢和穷困潦倒一样闻名于世。以前每到农历月半,特别是中秋,登临赏月的人很多,近几年明显减少了。显然,现在人们都忙着挣钱了,挣钱之余,又忙着花钱了,像登山赏月这样既不挣钱又不花钱的事已没有多少人感兴趣。东山脚下新搞了一个“人间乐园”,号称“东方迪斯尼”,吸引了金海市乃至全省、全国的不少游客,特别是小孩,那里整天机器轰鸣,灯光闪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东山再往东约百里之遥,是有名的盘龙山,相传达摩祖师在那里念过经,山上古寺里供有一座金身大佛,人流整日里也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平日佛前烧一炷香的价钱要三十元,元旦或春节要六百,而每年头炷香的价格则飚升到了令人咋舌的八万。

  农家小院位于东山脚下的另外一边,远离喧嚣。说是小院,但其实地方不小,院里能停几十辆小车。如果你仔细看看停在这里的小车,会发现这里小车的档次都不低,奔驰、宝马、别克一点也不稀奇。农家小院没有大饭厅,全是雅致的包间,食客们可以尽情地说笑、喧闹、划拳、唱歌、劝酒,不用担心干扰了别人。这里的服务小姐穿着改良的农家服装,显得素朴、洁净、雅致、亲切和温和;显然,她们一个个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相貌、仪态、言谈举止都堪称上乘。农家小院的菜以海鲜及各色时蔬为主,菜名非常别致,有“曲院风荷”、“高山流水”、“绿茵一支花”等幽雅的,也有“黄金万两”、“猛龙过江”、“财大气粗”等粗俗的。这里的米饭也和别处不一样,里面伴有煮熟、剁碎的蔬菜叶子。

  雷一夫五十来岁,略矮,头大,头顶微秃,脸皮金黄,身躯粗胖。和他一起来的,除了吴经理、高一宝外,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是中医院药剂科的采购,姓於,丰乳肥臀,颇有风韵。於采购有一令万人倾服拜倒的大本事:喝酒如喝水,千杯不醉,是真正的“酒神”,雷院长每次外出应酬,都少不了她。她不喝酒的时候,脸色略有些苍白,非常文静,甚至有些害羞,说话也柔声细语的,酒到半醉时,就像完全换了个人,放荡不羁,高声说笑,脸色红润,表情既生动又丰富。

  雷一夫前不久被某公司盛情邀请到欧洲旅游了一趟,席间谈话时就总免不了陷入对欧洲的美好回忆和赞叹中去。

  “你们知道哪个国家最自由吗?――荷兰!在荷兰,不但妓女是自由的,而且吸毒都是合法的。街上随处可见的咖啡吧,就是吸毒的场所。”

  “真的啊?”裴子野不胜惊讶地问。

  雷一夫看了裴子野一眼,对这种少见多怪的问题表示不屑于回答。

  “肯定是吸海洛因吧?”篼一宝聪明地问。

  “不,肯定是冰毒。”吴经理更聪明地说。

  “到底吸哪种毒我不知道,但我想肯定是大麻。大麻毒性较低,又容易种植。”雷一夫说。

  “他们不怕上瘾吗?”裴子野又愚蠢地问。

  “外国人反正有的是钱,上瘾怕什么?”篼一宝又聪明地说。

  “阿姆斯特丹的妓院更有意思,”雷一夫不管他们的争论,继续说下去,“真是天下无双,都是橱窗式的,就像我们这里百货商店的展览橱窗,就在街道边上,里面灯火通明,妓女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灯光下,淫笑。街上人山人海。”

  “人家那里真是……哪像我们这儿……”篼一宝点头感慨,又摇头唏嘘。

  “那里的表演才更有意思呢!”雷一夫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脸上红潮涌现,“都是真人实战表演!”说完,看了一眼於采购。

  於采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这样的表演泰国也有。”吴经理说。

  “还是雷院长和吴经理见多识广啊!”陈向前端起酒杯说,“来,我敬你们一杯!”

  “怎么,你一杯酒想敬我们两个人呀?”吴经理坐着不动,说。

  “请吴经理赏光!”

  “这个光我不能赏!敬酒得一个一个地敬。”

  陈向前给他们两人每人敬了一杯。

  篼一宝嚷道:“干吗,你心里就只有领导,没有我们群众啊?”

  陈向前又笑着给篼一宝和於采购各敬了一杯。

  吃完饭,众人来到了停车坪。稀稀的几盏路灯,高高地挂在灯柱上,停车坪夜色朦胧、若明若暗。陈向前来到雷一夫身边,“情真意切”地说了几句恭维话,又悄悄地把一个信封塞进了雷院长的上衣口袋。雷院长不做声,还是照样缓缓地朝小车走去。不一会,雷院长、於采购、吴经理、高一宝到了车旁,陈向前和裴子野与他们一一挥手告别。四人上了车,高一宝坐在驾驶员的位置,发动了汽车。陈向前和裴子野又满脸是笑地向他们挥手,连说“再见!”

  第二天是星期六,又下大雨,陈向前和裴子野待在办事处没有出去。这一段时间两人都是满负荷地运转,很辛苦,正需要休息一下,可两人心里都有事,休息不了。陈向前打电话给王盈和其他业务员,问他们前一段开发工作的进展情况,裴子野则想着几个医院进药的事:虽然都有了一些进展,但又都没把握。突然,裴子野的手机响了,是成山打进来的;裴子野心里一阵高兴,以为省人医进药的事有了眉目。成山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是急促,说有一件急事要他帮忙。裴子野问是什么事,成山说他急需八百元钱,要裴子野借给他,他现就在离

  他们办事处不远的地方。放下手机,裴子野一脸的狐疑: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借八百元钱,这么急,这到底为什么?陈向前打完电话,见裴子野在哪儿发呆,忙问怎么回事。裴子野一直没把托成山帮忙进药的事告诉陈向前,只说是在托一个权威人士帮忙,现在见再也瞒不住了,就一五一十地把托成山帮忙的情况说了。陈向前听后埋怨裴子野没把这事早告诉他,说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裴子野说他后来也有些怀疑,又去省人医打听了成山的情况,成山确实是省人医的医生,而且他父亲以前确实做过副院长。

  陈向前说:“是吗?……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省人医进药是绝对没那么简单的。他现在拿了你的钱,不提进药的事,又向你借钱,你借给他吧,他下次还会要借,没完没了,你就成了冤大头了;不借吧,又得罪了他,怕以前拿出的钱没有结果。真是两头为难。”

  “那你看现在怎么办?”裴子野着急地问。

  陈向前想了一会,说:“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吧。”

  两人打伞出来。雨下得很大,街上已有了较深的积水;两人趟水来到了成山所在的位置,见成山正两手扶着一破自行车,光着头站在雨中,全身衣服都湿了,紧贴在身上,越发显出瘦骨嶙峋的身段来,样子狼狈极了。

  见了裴子野和陈向前,成山像溺水的人见到了一块救命的木板,紧走几步过来,问:“钱带来了吗?”

  裴子野说:“哎呀,成医生,什么事这么急?今天正好我身上没钱。”

  成山非常失望:“没钱?……”有看着陈向前:“那你这位朋友呢?他有钱没有?”

  陈向前笑着做了一个很遗憾的动作:“哎呀,今天真不巧,我身上也没钱。”

  “没有就算了!我到其它地方借去。”成山说着飞快地上了自行车,走了。

  望着雨中成山远去的背影,陈向前说:“这个人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裴子野心里发慌,星期一去省人医找成山,被告知成山请了病假,要下个星期才能上班。下个星期再去,见成山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写着什么。裴子野在门口朝成山招手,成山迟疑了一会,走了出来;两人来到了病房外面一个无人的地方。没等裴子野问,成山就说:“本来这两天就要开药事委员会,可不巧得很,碰上卫生厅来检查,听说是专门检查药品回扣问题,药事委员会要推迟到下个月。”

  “你不是说我们这个药由甘主任特批,不经过药事委员会吗?”

  “讨论是不要讨论,但总要走个过场,等开了会才能进。”

  “哦……成医生,那四千元钱你能不能打个收条?……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公司报帐要用。”

  “打个收条?……这事怎么打收条?你要是不相信我,改天我把钱还给你就是。”说着就要走。

  裴子野忙拉住他:“成医生,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们公司不相信我。我说钱用掉了,公司要我拿个证明。我求求你了!你写个借条也行。”说着递上纸笔。

  不远处有个医生在朝这边看。成山没奈何,说:“那就写个收条吧。”说着飞快地写了收条:“今收到裴子野四千元整办事,事未办成则退还。”后面签了名,写了日期。

  裴子野接过,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妥,想让成山重新写过,把退钱的时间写清楚,可发现成山已走远了,也就作罢。他把收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包里。

  市中医院药剂科於采购打来电话,要裴子野去一趟,雷院长有事找他,并说恭喜他,他的药已经“通过”了,他正准备到市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去进货。裴子野高兴得一蹦三尺篼。他喜形于色地来到了市中医院药剂科主任办公室,见门外走廊上或坐或站了好几个人,都等着雷一夫召见。雷一夫身兼两职,办公室自然也有两个,但他在药剂科主任办公室待的时间更多一些,显然对药剂科主任这个位置还比较感兴趣。大约等了一个小时,裴子野进了办公室。雷一夫坐在一张白色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各种资料、文件)后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了指前面的椅子,要裴子野坐。裴子野坐在了雷一夫的对面。

  “你是……?”显然,雷一夫已记不清裴子野是哪个公司、推销的是什么产品了。

  “我是血源胶囊。”只有几个大型的知名制药企业的医药代表会经常把公司名称挂在嘴上卖弄,为了简单清楚起见,一般制药企业的医药代表都直接把自己和要推销的药品连在一起。

  “哦。经我们医院开会研究,已同意使用血源胶囊了……”

  “谢谢您,雷院长!”裴子野连忙道谢。

  “为了避免医药代表做临床促销工作,也就是给医生处方费,――这个你们心里也清楚,已经很严重了,很严重了!――我们医院作出了一项决定:凡新药进医院,必须先交一万元保证金,如以后做促销,除马上停药外,罚没保证金,如以后不作促销,这个……嗯,到时候我们再把保证金全部归还。”

  裴子野心里只叫得苦!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在他前面和雷一夫谈话的医药代表出门时

  都是一脸苦相。大家都清楚,雷一夫心里肯定也清楚,现在除极个别无竞争的顶级产品外,新药进医院,如不作促销工作,是根本销不动的。如药品进医院后销不动,自然也就不会再进,这样也等于停药。这项规定令所有生产企业及其医药代表陷于非常尴尬的境地,进退维谷。交保证金,还是不交保证金,?交保证金,这一万元钱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即使不停药),不交保证金,则意味着前功尽弃。交保证金,这笔开支谁出?(世顶公司和其它很多药品生产企业一样,开发费的使用是先借支给医药代表,待开发成功有回款后,再从回款提成中扣除。如公司不另外出一笔费用,则意味着这笔钱要医药代表个人负担。)不交保证金,前面已花出去的钱(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又由谁承担?

  “什么时候交保证金,我们什么时候进药。”见裴子野不做声,雷一夫又缓慢地、语气坚定地加了一句。

  裴子野回过神来:“雷院长,这事……让我回去和我们经理商量一下再答复您,您看好吗?”

  “行啊。”雷一夫拖长了声调说,“一个星期之内必须交钱,否则我们就不要你们的药了。现在的药品多啊。”

  裴子野回去问陈向前怎么办。陈向前说这种情况其它医院也有,得请示公司怎么处理。

  一段时间以来,营销总监牛惠仁已接连不断地收到各地好几份这样的情况汇报,开始还想不予理睬,但后来不得不在请示总经理和董事长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公司愿意承担这笔费用的一半,但这笔费用须由各办事处主任亲自和医院商谈,争取把数量压倒最低。

  公司承担了一半,裴子野自己也还得承担五千,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还有什么其它办法呢?只得老老实实交。裴子野交了钱,得到了由雷一夫亲笔写的一张收据,上面还盖了药剂科的章。这里要顺便交待一句:由于药品竞争的日趋白热化,医院收这种费用的做法也日趋普遍,但一般的医院管这笔费用叫做“赞助费”,数量也一般是三千或五千,而且是由医院财务科收,开具正式的由国家财政部门监制的收据。像雷一夫这样亲自收钱的做法还是很少见的。

  交了保证金后,血源胶囊果然很快就进了市中医院。陈向前对裴子野说,保证金名义上是要医药代表保证不去医院做促销,实际上也可以这么理解:医药代表去医院做促销,医院保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停药。裴子野想想也是,既然额外花了那么多钱,不尽快把销量做上来,怎么划得来?于是急不可耐地就去促销。他天天去相关的临床科室找医生,给他们发资料送礼品,又约定兑现时间。医生当面都答应有合适的病人就用,但半个月过去了,一件药都没有用掉。市中医院也是个大医院,光肿瘤科就常住着五、六十个病人,大内科(包括肿瘤、血液、肾病、消化等各科)门诊量也很大,要真正用起来,量是很大的。为什么用不起来呢?裴子野请教陈向前。陈向前决定亲自去医院,找医生们谈一谈。

  一天上午临下班时,陈向前和裴子野来到了市中医院大内科门诊。医药代表一般上午都是这时候去医院,因为病人这时已相对较少,医生有空。他们见每一个医生都被一个或几个医药代表缠着,便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等。好容易等到一个年轻医生有空,正想进去,那位医生已出来了。陈向前迎上去打招呼,掏名片,做自我介绍。医生边走边看名片,说:“血源胶囊,我知道。”又看着裴子野说:“前几天不是他来宣传的吗?”裴子野陪笑道:“是是是!谢谢您还记得我。”陈向前问了医生贵姓,说:“林医生,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了,能不能赏光一起吃饭?”医生没表示反对,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医院旁边的“好运来”餐馆。点好了菜,又要了几瓶啤酒,三个人就吃起来。

  林医生说:“我其实不是这里的医生,我是来进修的。”

  “您是来进修的?”俩人都有些失望,“那您是从哪里来的?”

  “就是下面的北区中医院。”

  “哦,那里有我们一个产品在销。动力口服液,不知您用过没有?”

  林医生说用过,不过用的比较少,因为他不属于消化内科。

  “有个事想请教一下您。”敬了林医生一杯酒后,陈向前说,“我们血源胶囊进市中医院半个多月了,医生都说在用,可量总是上不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林医生说:“我是真的在用。不过……”他降低了声音,好像旁边有人在偷听似的,“本院医生都没用。”

  “哦?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个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原来这里的医生和药剂科有矛盾,凡是没经过临床科室打报告申购,直接从药剂科进来的药,这里的医生都不用。医生们都说,这几年药剂科雷主任(还是副院长)进药捞了不少好处,光房子就买了好几套。”

  “原来是这样!……这我们可就太冤了,我们……”

  “你们进药也花了不少钱吧?”林医生笑着说。

  “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们可以去找一下大内科门诊部的刘主任,跟他解释解释,另外……”林医生又笑了,“可能少不了还得花点钱。刘主任长期看门诊,每天上午都在。”

  第二天上午,陈向前和裴子野又一起找到了刘主任。裴子野前几天见过刘主任,因刘主任态度很冷淡、很傲慢,故没能和他多说话。刘主任是一个人一个办公室。裴子野像见到老朋友似的很亲热地叫了一声“刘主任”,又很郑重地介绍了自己的经理。陈向前很恭敬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说:“早就听我们小裴介绍您了,知道您是中医院,也是金海市中药内科方面的权威,故今日特来拜访。”

  刘主任看了看名片,又听了恭维话,态度还是很冷淡:“你们有事找药剂科嘛,找我干什么?”

  陈向前陪笑道:“您这儿我是早就想来拜访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我们年轻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当之处还请您多指教。”

  刘主任生气道:“你们这些医药代表啊,眼睛里就只有药剂科,只有那个雷一夫,哪有我们医生?反正雷一夫想进什么药就进什么药,也不用征求我们的意见。进药没权力,那用药总是我们的权力吧?行,你进吧,反正我们不用!”

  陈向前用恳求的语气可怜巴巴地说:“刘主任,您就同情同情我们这些医药代表吧!为了进这个药,我们还交了一万元保证金,全是我们个人掏腰包,您看,钱花了,药又用不起来,我们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裴子野也恳求道:“是啊,刘主任,您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刘主任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做声。

  “刘主任,您看……”

  “这样吧!……”刘主任想了一会,作出了一项重大决定:“我看你们两个还蛮老实的,再说这事归根结蒂也不怪你们,――你们就请我们大内科门诊医生吃一顿饭,我再和大家说说,要大家用起来。”

  陈向前和裴子野赶紧道谢。

  “连同护士一起,我们一共是二十八个人。”刘主任又补充了一句。

  “二十八个人,那就是三桌了。您看什么时候合适?”

  “就这个周末吧。”

  事情定了下来,两人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马上又有了新的负担:二十八个人,三桌,这又要花一大笔钱啊!

  星期五中午,陈向前和裴子野已订好了酒店,却忽然收到刘主任的电话,说经他和其他医生商量,他们决定不吃饭了,改去一个叫“仙龙山庄”的地方玩,也不要他们陪,只要他们交四千元赞助费就行了。裴子野只得用信封装了钱,匆匆送到了刘主任手里。刘主任收到钱,很是高兴,对裴子野说,肿瘤科主任和他很熟,改日(等他旅游回来)他和他说说,要病房里也用起来。裴子野道了谢。

  经过几番折腾,血源胶囊在市中医院总算正常销起来了。但裴子野轻松不起来:省肿瘤医院,市一医院都尚未进药,而省人医成山则越来越像是在骗人了。

  自从上次要成山打了收条后,裴子野又去找过他两次,他虽嘴上仍说没问题,但那语气和神态已明显告诉裴子野,进药的事已没戏了。市中医院的事情解决后,裴子野做的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成山,决心把这件事也来个彻底解决。

  一进人医的血液肿瘤科,就见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围着一个年轻女子摇头叹气地说着什么,那个年轻女子掩面哭泣。这场景在医院是常见的,裴子野也没太在意,只用眼睛四处寻找成山。成山不在。裴子野问一个医生:“请问成医生今天上班吗?”

  “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找他有点私事……”

  “你是不是医药代表?”

  “是啊……”

  “他是不是说要帮你进药,还收了你的钱?”

  “是啊……哦,不是,没有……”裴子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纠正。让成山帮忙进药的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医生冷笑道:“你还想瞒住这事啊?成山因诈骗已被抓起来了!――你看见那女的了吗?她也是受害者,被骗了八千元。”

  那哭泣的女子叫顾维春,也是医药代表,是一个地方小药厂派出来的,同时推销两个品种,一个叫菌克,是抗菌素,一个叫瘤克,是抗肿瘤药 。医生们说,受骗的医药代表现已明确的就有十五人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估计这数量会增至二十以上。成山真是个骗子!……裴子野呆呆地站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成山前几年做药品代理,确实赚了不少钱。一次去海南岛玩,偶然认识一女子,也是金海市人,长得真是花容月貌,成山一见就迷恋上了。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成山才发现那女的吸毒。为了帮她戒毒,成山想尽了各种办法,但都无济于事。眼看着两人的积蓄都快要花光了,恰在这时,成山代理的药品又遇上了强劲的对手,对方以知名度及价格优势,快速地抢占了市场。成山一筹莫展,只好又回到医院做医生。做医生的收入自然满足不了女朋友吸毒的需求,他就铤而走险,利用他父亲的知名度,骗医药代表的钱。可怜他父亲一直蒙在鼓里,此事暴露后,又气又急,突发脑溢血,躺在医院里半年多起不来。

  在医生们的建议下,裴子野和顾维春去了医院纪委办。纪委书记姓王,是个女的,已经知道这事,也已接见了几个因这事找她的医药代表。裴子野和顾维春把受骗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裴子野还把成山打的收条拿了出来。王书记作了记录,又让他们签了字。王书记说成山已被逮捕,检察院就要起诉他,他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医生中出了这样的败类,确实让人痛心,让人痛心啊!这件事也说明,现在社会是复杂的,你们要多长几个心眼才行啊。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医院绝大多数医务工作者,都是好的,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为患者服务的,都是不谋私利的。我们的进药秩序也是公开、公正的嘛。你们要进药,完全可以通过正规途径。”

  “可是……”顾维春一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王书记,我那八千元钱怎么办啊?钱没了,药又没进医院,我回去怎么向公司交待啊?”

  裴子野也说,他们刚出来做药,本来就没钱,仅有的一点钱又被骗了,真不知怎么办。王书记说,医院将尽力和司法部门一道,争取把被骗的钱退还给他们,不过,因钱被花光了,成山又要去坐牢,钱被退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顾维春可怜巴巴地说:“王书记,您能不能给药剂科甘主任打个电话,要他考虑一下我们的药?”“这个……”王书记有些为难。

  顾维春带着哭腔说:“求您了,王书记!”

  王书记想了一想说:“药剂科的业务工作,我们纪委无权干预。不过,只要你们的药品符合我们医院的要求,我想我还是可以建议药剂科优先考虑的。”

  “那我们就先谢谢您了,王书记!”顾维春立即破涕为笑,让人觉得她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裴子野也连声称谢。

  王书记嗔怪道:“我还没说要帮你们呢?……你们这些医药代表啊,咳!……”

  几天后,裴子野去药剂科,很顺利就把血源胶囊登记上了。二个月后,省人医开药事委员会议,血源胶囊又被顺利通过。

  祸福相倚。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妙地转化着,充满了戏剧性。几年以后,当裴子野回顾自己做医药代表的经历时,觉得虽然充满了艰难困苦,但又何尝不是趣味盎然呢!

  省人医进药不久,市一医院和省肿瘤医院也进了药。

  半年多来,裴子野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现在几个医院都进了药,虽然更繁琐、更辛苦的医院维护及促销工作还在后面,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一松下来,裴子野马上觉得非常疲倦,倒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是星期五,起来时,精力恢复了,但还是不想往医院跑,上街逛了一圈,买了两件秋天的衣服,一双皮鞋,又在公园里坐了很久。晚上,他来到了住地附近一个叫“热舞会所”的地方。

  热舞会所分成好几个厅,有卡拉OK厅、迪厅、情侣厅、表演厅等。裴子野没有犹豫,走进了表演厅。他对歌舞表演,特别是相声、小品表演,一直都很有兴趣。

  表演厅中心是一个小舞台,舞台四周是一圈发亮的木质台面,台面外摆着一圈篼脚黑皮椅,客人就坐在皮椅上,台面里面站着七、八个穿红裙子的服务员,一律是靓丽的少女。强劲的音乐旋律在轰响着,震耳欲聋。裴子野刚坐到皮椅上,就有一个服务小姐过来,问他要喝点什么。由于音乐声音太大,说话几乎得互相对着对方的耳朵才能听得清楚,两人就彼此附着对方的耳朵说了几句很简单的话,但这一动作却分明让双方有了亲近感。在灯光的照射下,小姐的皮肤光洁润滑,白里透红,凹凸有致的身体在束腰红裙的勾勒下显得分外迷人。裴子野本来打算只喝一杯绿茶,却鬼使神差地要了一扎啤酒。

  表演就要开始,音乐声音小了。一个矮个、短腿的十分年青的男主持人走上台去,先向大家致欢迎词,又自我介绍:“我叫小毛,大小的小,毛呢,随便哪个毛都可以,只要大家喜欢。”台下一片哄笑。

  有人大声说:“?毛!”主持人说:“?毛也可以,只要大家开心。”然后又继续自我介绍:“我来自风化市快感区裤裆街憋死你胡同520号,电话号码:二五二五二百五,手机:一三八八三八三八四三八。欢迎各位有空和我联系。”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主持人也笑:“我知道你们都等急了,我们的表演现在开始!”接着,音乐换了旋律,一群穿黄肚兜红短裤的年青女郎登台,表演起动作幅度很大的舞蹈。

  裴子野正看着,啤酒端上来了。服务小姐问:“先生是一个人吗?”裴子野点头:“是啊。”小姐说:“那我来陪先生喝两杯吧。”于是拿来两个大玻璃酒杯,每人倒了满满一杯。小姐说:“来,为我们初次见面干杯!”说着先干了。裴子野也干了。不一会,一扎啤酒就喝完了。小姐说:“先生好酒量!要不要再来一扎?”结果又拿来一扎。

  小姐说:“这次不要傻喝了,咱们玩个游戏吧。”“什么游戏?”小姐拿来两个骰盅,说:“猜骰子。谁输谁喝。”裴子野不懂规则,小姐一一告诉了他,接着两人就猜起骰子来。裴子野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输多赢少,不过很开心。

  第二扎啤酒不知不觉又喝完了。小姐又马上拿来第三扎。“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两人玩够了骰盅,又交谈起来。

  “我是……”

  “你是推销员吧?”

  “你怎么知道?”裴子野很是惊奇。

  “推销员都有钱,又都会喝酒。”小姐说。

  “谁告诉你推销员都很有钱?你看我是有钱的样子吗?”

  小姐嗔道:“哎呀,我又不会向你借钱,何必在我面前装穷?你看看那边,他们都是推销员,经常到这儿看节目喝酒。”

  裴子野向小姐指的方向看去,见一群男女,大约有七、八个,正在一边看节目,一边大声地说笑。

  裴子野喝了口酒,说:“我想请问小姐,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服务员啊。”

  “那你为什么陪我喝酒?”

  “我怕你一个人喝酒没劲啊。”

  “你是不是希望来这里的客人都多喝酒,多消费?”

  “是啊?……”

  “你不也是推销员吗?只不过你不像我们四处奔波而已。”

  “照你这么说,饭店、商场的服务员也都是推销员了?”

  “可以说,社会上的每个人都是推销员。我们都得推销我们自己。”

  “听你讲话,你是个大学生吧!”小姐娇媚地一笑,说。

  “现在是大学生还算稀奇吗?”裴子野说着,不禁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服务小姐,觉得这位小姐身上有一种可贵的端庄和纯净,而在端庄和纯净中又分明透露出一种诱惑力很大、杀伤力很强的女性魅力,一种青春的、自然而然的性感。

  服务小姐避开了裴子野的目光,笑道:“你干吗这么看人啊?”

  裴子野干咳了一声,说:“请问小姐贵姓?”

  “我姓嵇。”

  “什么?”

  小姐用手指在裴子野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嵇”字。裴子野说:“哦,原来是嵇康的嵇。你知道嵇康吗?”

  “不知道。”

  “嵇康是你们嵇姓的老祖宗了,他是晋朝时一个大名人。你叫什么名字?”

  “嵇芳。”

  “哦,嵇芳。真是好名字,名如其人啊。”

  “你真会开玩笑。那你贵姓呢?”

  “我姓裴。”

  “姓裴?赔本的赔啊?”

  “呸呸!哪有姓这个姓的啊?是裴多斐的裴……说了你也不知道。”

  “谁不知道?不就是那个写什么什么爱情的诗人裴多斐吗?”

  裴子野惊喜道:“是啊是啊,你也喜欢诗吗?”

  “我喜欢文学,我还读过《红楼梦》呢!”

  裴子野很高兴,当即就和嵇芳谈《红楼梦》,谁知嵇芳却把西门庆和《红楼梦》扯到了一起,令裴子野很扫兴。

  裴子野只好又和她谈别的话题:“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你老家是那里?”

  “干吗?查户口啊?”小姐假嗔道。

  “随便问一问嘛,作为朋友……”

  “我家离这儿远着呢!”接着说了自己所在省的省名(是中西部一个省份)。

  “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为了逃婚!高中毕业以后,有一个男生死追我,我父母非要我嫁给他,我不肯,就逃到这里来了。”

  “是吗?……”

  “那男的后来还追到这里来了,我不肯见他。我说,什么时候他拿了MBA学位,我就嫁给他。””

  “天啊,你这不要人家至少等你7年?”

  “不要7年,有二、三年就够了。他现在就已经是研究生了嘛!”

  “已经是研究生了?你不是说你高中毕业时一个男生……”

  “其实,”嵇芳的语气好像在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是在大学里认识他的。他死追我,一定要和我结婚,我大学读了一年半就没读了。”

  “原来你还是一个大学生!你读的是什么专业?”

  “文史专业。”

  “文史专业?”裴子野吃了一惊,因为他从来没听说大学里有文史专业,“什么文史专业?”

  “就是中国文史,文史系,学习中国的文学啊、历史啊……”

  “是吗?……”裴子野不禁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位嵇芳小姐,开始觉得她并不那么纯净,“那我就想问你了:‘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这两句是谁写的?”

  “李白。”

  “李白?…….”

  “不对吗?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卜算子’是谁写的?”

  “‘卜算子’是谁写的?哈哈哈!……”裴子野大笑起来,一时间,突然觉得这位小姐在故意搞笑;如果她确实是在故意搞笑的话,那真算得上是一位搞笑高手了。

  当天晚上,裴子野很晚才回去。回去的路上,想起嵇芳小姐说过的一些话,却再也笑不起来。
出自:www.yewu00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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