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沃对松伊表现出来的“关心”并没就此打住过了几天,林尚沃又召集全体官员举行宴会。新上任的使道老爷一上任就频频举行宴会,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正好端午节快要到了,所以在宴会上大家可一起戏水和做各种端午游戏。中国古代楚国大夫屈原在五月初五这一天投水而死,后人为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在端午节这一天举行各种活动,其中一项就是水上龙舟竞赛。在韩国,自古以来龙舟赛又被称作“竞渡会”,重要的不是比赛,而是一种借以欣赏水上风光的郊游。
郭山北面有一个名叫云兴的地方,这里有一条江,江水在云兴回转而下,景色非常优美。
虽然已快到端午节了,但仍是晚春时分,江岸两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端午节又被称作“水节”,因此每年这个时候女人们都用菖蒲煮水洗头沐裕此时的菖蒲也是一年里香气最为浓郁的时候,端午节里人们采来菖蒲,或食之或将其扎成束挂在家中大门上方,据说这样可以驱邪,非常灵验。林尚沃带领大小官员,抛却公务乘船在江面上游玩,所有的人都兴致盎然。善解人意的典,特意安排松伊坐在林尚沃身边侍酒。时间长了,所有的人都看出使道老爷的心早已被官妓松伊俘获。林尚沃在众人面前对松伊也很放肆,非搂即抱,周围的人都觉得使道老爷的行为似乎有些过火,有损使道的体统。但大家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酒宴进入高潮之时,林尚沃开口说道:“从前,高丽名臣金克己在出使金国返回途中,经过云兴时曾作了一首诗,原诗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已经喝醉的使道老爷,林尚沃开始提笔在纸上书写金克己当年经过云兴时所写的那首诗。
金克己是高丽时代的名臣,也是当时著名的文学家。在当时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的时代,金克己一直对饱受压迫之苦的农民很同情,积极呼吁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是一个有良知的读书人。
卸鞍龙湾几时歇,
云兴未到坐骑疲。
熔石蒸沙苦天热,
渡水攀岩路逶迤。
骄阳难为繁兴赋,
细雨遥想谢眺诗。
车行千里何容止,
院君醉卧浓树荫。
林尚沃在纸上写完金克己的这首诗后,说:“如果有谁能将这首汉字诗讲给大家听,我就把这只端午扇作为奖赏送给他。”
旧时每逢端午节,宫中有用菖蒲制成艾虎或编成艾扇赏赐给臣下的惯例,这种艾扇也被称作端午扇,据说,拿着这种扇子过夏,既可避邪又可以祛灾免祸。因此林尚沃此话一出,马上有几个人自告奋勇站起来讲评这首汉字诗,但每当讲到最后一句“院君醉卧浓树荫”时都闭口不再往下讲了。因为这句话的原意是“郡守老爷喝醉了酒一头栽到了树荫下”,这倒没有什么难解释的,但如果照直说出来,就等于辱骂座中的郡守林尚沃在耍酒疯,所以这些讲解的人讲到最后一句都止住了,说句不明白赶紧溜之大吉。
“哈哈哈,”喝醉了的林尚沃舌头已伸不直了,含糊不清地说,“难道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没有一个人能解释出来吗?”
就在这时候,一个为官员侍酒的年长妓女开口道:“老爷!”
大家一下子静了下来,把目光投向那妓女。
“如果我们中某个人能译出这句话的话,您也会把端午扇赏给她吗?”
“那当然。”
见林尚沃点头答应后,那个妓女便说:“松伊认识汉字,能读会写,她肯定知道那句诗说的是什么意思。”
瞬间,大家的视线又都集中到了松伊身上。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一个身份低贱、不过是供人玩弄的妓女居然能读写汉字。
“你真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林尚沃问坐在身旁的松伊。
“明……白。”松伊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小声地回答道。
座中的人无不为之一惊。这么多人都没把这首诗完全讲清楚,一个妓女居然说明白这句诗的意思,这真让在座的官员们无地自容了。如果松伊真的把这句诗的意思讲出来,在座的官员们岂非都成了一字不识的白丁,那高高在上的使道老爷也将成为妓女们的笑料了。
“哈哈哈,真的吗?你知道这句诗的意思?来来来,说说看。”
于是松伊回答:“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这样的:郡守喝醉酒之后睡倒在树荫下。”
那一瞬间,在座的人仿佛都被浇了盆冷水似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松伊能够明白这句诗的意思已让大家吃惊不小,她居然还当着使道老爷的面很坦率地说出这句诗的意思,更是让人佩服。就在众人哑口无言之时,林尚沃率先打破沉默,拿起盖有大红朱砂水印的端午扇递给松伊,并对她说:“好了,这把扇子就归你了。”
松伊双手接过扇子拜谢。
那天宴会结束后,典吏又悄悄把松伊叫到一边问:“你最近没来月经吧?”
松伊像上一次一样羞红了脸没有吱声。
典吏便接着说道:“那你回去赶紧梳洗打扮一下,今晚使道老爷可能还会叫你去。”
到了晚上,典吏又提了一壶茶来到林尚沃的卧房,林尚沃酒还未醒,仍面朝墙躺在那里。
“老爷。”典吏轻声叫道,以确定林尚沃是否已经入睡。
“什么事啊?”林尚沃回答得清楚而迅速。
典吏马上明白了,使道老爷这会儿肯定在想着松伊呢。
“我怕您夜里会口渴,茶壶给您放在桌子上了。”
“好啊,放在那里吧,你可以回去了。”
典吏故意卖关子,将水放在林尚沃床前的桌上之后,便后退几步假装准备离开的样子。这时,面朝墙躺着的林尚沃突然开口,很心急地问道:“没有别的什么了?”
典吏面对林尚沃没头没脑的问话,故意装作没听明白:“老爷说什么?”
“我说你拿来的只有水吗?”
“老爷的意思是……”典吏对林尚沃的话早就心知肚明,但仍旧在佯装不知。
于是,林尚沃咂咂舌头,说:“这漫漫长夜,干渴的又岂只是喉咙埃”“老爷,您的意思是……”典吏的话还没说完,一直面向墙壁的林尚沃突然转过身来,盯着典吏说:“典吏埃”“老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你用手摸摸我这枕头边是什么。”
典吏依林尚沃所言在枕头边摸索起来,原来是林尚沃事先放好的一锭银子。典吏马上明白了林尚沃的意思,麻利地将钱装进自己的口袋。
“老爷,小的马上就去办。为您取来些活水,而不仅是这壶茶水。”
典吏飞一般地去寻找松伊,这时松伊也早已按典吏的吩咐打扮停当。为避开他人耳目,松伊用头巾遮住了脸,悄悄地随着典吏从侧门进入林尚沃官邸,来到林尚沃的卧房门口。
松伊取下头巾进了屋。同上次一样,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光线很暗。林尚沃也同上次一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松伊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时,林尚沃开口说道:“你自己把被褥铺开吧。”
松伊照林尚沃的吩咐打开被褥铺好。
林尚沃又问道:“你从哪里学会识字的?”
“跟红梅姥姥学的。”
“你姥姥红梅不也是官妓吗?”
“是的,大人。”
“那她又是怎么识字的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小就是她教我认字写字,我的名字也是她起的。”
“唉,真是的。”林尚沃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后是漫长的沉默。
对于松伊来说,这又是一个很尴尬的夜晚。她今年已经20岁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被使道老爷召来侍寝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虽然她还是没被男子碰过的处女之身,但也知道自己侍寝之后就要盘起头发打扮成一个成年妇女的样子。如果自己命中注定要一辈子做男人的玩物,那第一夜能和使道老爷一起度过,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他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松伊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新上任的使道老爷第一夜根本就没碰她一个指头。
“老爷,”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松伊终于壮起胆子小声开口说道,“熄灯吗?”
本以为林尚沃已经睡着了,没想到林尚沃马上回答道:“熄了吧。”
松伊“呼”地一声吹灭了蜡烛,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与上次不同,今天夜里没有月亮。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松伊又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坐在一点亮光也没有的屋子里,双手抱膝等着看林尚沃能有什么吩咐。谁知蜡烛熄灭之后,一阵阵疲劳涌了上来,身体变得越来越沉,松伊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最后竟然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昏睡中的松伊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她一下子睁开了眼。天边已泛起一层亮色,夜晚即将过去。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小房间,而是一间陌生房间的天花板。松伊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坐起身来,本能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原来自己竟然合衣睡了一夜,而且不知是谁怕自己被凌晨的寒气冻着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松伊转头看房间的另外一头,使道老爷仍旧面朝墙躺在那里,似乎还在熟睡。松伊的心怦怦直跳,好不容易镇静下来,开始回想昨晚的情形。是谁帮我躺在这儿,又是谁为我盖上了被子,难道都是新上任的使道老爷干的吗?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房间里除了我就只有使道老爷一个人了。这时,远处又传来了公鸡报晓的啼声,刚才自己也分明是被这鸡叫声惊醒的。不容松伊多想,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好像是怕被别人听见。随后只听见典吏在外面小声叫:“老爷,该起床了。”
林尚沃没有回答,他睡得很沉,还发出很响的鼾声。
“松伊,快点出来。”典吏又在外面叫道。
松伊踮着脚出了房间,用头巾遮住了脸和身体后跟着典吏穿过被露水打湿的院子。还没等走出去,典吏便偷偷地问松伊:“老爷对你怎么样?他一定是整夜缠着你不放,不,一定是恨不得把你整夜含在嘴里。”
典吏因为已经两次送松伊去给使道老爷侍寝,心里早就认定使道老爷与松伊的感情已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
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嘛。新上任的使道老爷被妓女松伊迷住了的消息很快便开始在郭山传扬开来,虽然松伊两次为使道老爷侍寝的秘密只有典吏一个人知道,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这件事在郭山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郭山城内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谈论这件事,不但是妇女们聚到一起对此事喜闻乐道,就是男人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也议论个没完。总之,这是一件很容易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绯闻”,似乎没有人发觉所有这一切都是林尚沃早已策划好的。事情如他所愿向着他设计的方向发展,这些传闻当然也是林尚沃计划的一部分。
就当这件事情传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松伊的养母风风火火地赶来找松伊。松伊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见山红提着裙角气喘吁吁地进了门,喝了一瓢凉水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松伊就问道:“松伊啊,我听说使道老爷现在被你迷得死去活来的,这是真的吗?”
养母山红一惊一乍的问话并没有让松伊感到慌乱,她红着脸但仍很沉着地说:“您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呢?”
山红点上一袋烟叭嗒叭嗒地抽了几口,对松伊说:“这死丫头,事到如今还跟我装什么蒜?现在全郭山郡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件事了。新上任的使道老爷为了你魂都丢了,得了相思病,你没听别人说过这件事?现在我问你,这个使道老爷是不是已经两次让你为他侍寝了?”松伊想:“我两次到使道老爷房里侍寝,这件事只有使道老爷、典吏和我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母亲山红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问你的话可要如实回答,这可是我请那个典吏喝酒时他亲口对我说的,你这死丫头想骗你娘我可不行哟?”
山红吸了几口烟后又接着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已经被使道老爷召去了两次,对不对?
还有啊,那个对你一见钟情的新使道老爷还赏了你一把端午扇,对不对?”
“您问这些干什么?”松伊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问这干什么?!”山红突然将手中正抽着的烟袋使劲地往地上敲,磕得砰砰直响。
“你这死丫头,我问这个干什么?你可真是傻哟,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前程的大事,难道你不明白?你这死丫头,人活着为的是什么?人活在这世上有机会就一定要把握住,难道你打算像你妈我一样,一辈子像酒馆里的酒碗似的在这帮臭男人手中传来传去,最后弄得豁牙掉口的?你愿意像我一样最后也变成被人抛在一边的旧玩物吗?”
松伊这才明白养母为什么这样急急火火地跑来找自己,于是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已两次被召到使道老爷房内侍寝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山红。
听到果有此事,山红欣喜若狂地问松伊:“那么,使道老爷对你怎么样?他是不是很喜欢你?行房的时候他是抱着你呢还是背着你?”
“既没抱着,也没背着。”松伊红着脸回答。
山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膝盖,笑嘻嘻地问:“既没抱着,也没背着,那使道老爷一定不是把你放在他肚子上就是压在身子下了?”山红的提问越发赤裸裸。
当松伊告诉她真实情况是两次侍寝使道老爷没有碰过自己一手指头时,山红怎么也无法相信连续两夜使道老爷竟连松伊的手都没碰一下,更无法相信松伊仍是完好无缺的处女之身。山红惊得不由得叫出了声:“哎呀,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这下可把山红搞懵了。她解开衣扣,拿起扇子猛扇一通,才渐渐缓过劲来。
“这么说,你这丫头还没破身?”大惑不解的山红连声叹息,“这真是件怪事啊,你说这使道老爷难道是阳痿,那宝贝硬不起来;要不他就是被阉割过的宦官,面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能在那里一动不动光睡觉?哎,我说你这个死丫头也是死脑筋,你干嘛不主动投怀送抱,去摆弄摆弄使道老爷的宝贝呢?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平时教你跳舞,教你唱歌,就算没有教你扭扭腰勾引男人,这个你也应该无师自通呀。唉,你这臭丫头,在使道老爷房里睡了两宿,居然还是处女,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砸漏了屋顶都不知道去捡。”
山红干着急没有办法,嚷嚷了半天才喘了口气,但马上又接着说:“听人说,这新上任的使道老爷是咱全朝鲜最有钱的富翁,这从天而降的机会你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呀。你难道不明白这是改变你命运的惟一方法吗?一个妓女想脱籍从民只能用钱来赎身,若能做富人的侧室或小妾,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这道理谁不知道,偏偏你这个死脑筋的丫头……唉,这帮臭男人呢,可能会一时对一个女人喜欢得死去活来,但一旦他尝到了滋味,就开始厌烦了,等到他觉得没什么新鲜感就会溜之大吉,男人都是这个德性。所以,你现在得趁着使道老爷对你着迷的时候,使尽一切方法将他牢牢拴住,这样你才能成为全朝鲜最富有的人的小妾,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当妓女的贱命。如果真能成为使道老爷的小妾,你妈我也能跟你享享福,过一过贵妇人的瘾。哎,我说你这个死丫头,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呢?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既然老爷召你去侍寝,当然就得做侍寝的事。新上任的使道老爷可能会碍于脸面不好意思,你这时得主动宽衣解带,那不就成了吗?再不,你可以撒娇让使道老爷为你脱衣,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没有谁是生下来就是阳痿的,你可以装作试试被窝里暖不暖和把手伸到被子下面去抚摸他的宝贝嘛,男人的那个东西,你动动它,它就会一下一下硬起来。唉,你也是20岁的人了,还不明白这个。唉,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傻丫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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