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的车买好了,他最后还是买的桑塔纳2000,银灰色。这天,篼乾、颜玉成、裴子野都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要开车带他们去仙龙山庄玩(陈向前不在金海市,故没受到邀请)。
三人上了车,发现刘健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人,女的,三十多岁,穿着打扮很是优雅得体。刘健介绍说,她就是金海市药界well-known赫赫有名的王妮娜。王妮娜朝他们一一点头微笑。王妮娜?三人都有些激动;王妮娜本人他们都未见过,但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她的事迹在医药代表中广为流传,几人也都早已熟悉。
王妮娜属于我国第一批医药代表,八十年代末就已入行。他和她老公都是学医的,不过读的不是医疗系,而是公卫系,毕业后一个分在省职业病防治所,一个分在市防疫站。那时候我国的公卫事业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他们两个在单位都较清闲。八九年,一家外资公司招聘医药代表,他俩去应聘,都被录取了。他们在那家公司干了三年,干得都不错,都从医药代表升到了省级办事处主任的位置,钱也挣了不少。他们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就想单独干,自己做老板,恰好当时有一新出的妇科产品招商,他两个就拿下了该产品在金海市及其下面各地区的销售权,离开了那家外资公司。他们以为凭他俩的能力和经验,很快就能打开市场,可事情并没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以前他们在一个著名的大企业干,强大的品牌优势,无孔不入的广告让他们畅通无阻,可现在什么也没有,公司不出名,产品大家也不熟悉,全靠他们一张嘴说,两条腿跑,做起来很吃力。几个月过去了,进展甚微,大医院一个也做不进去,他们只能先从县级小医院做起。偏在这时,王妮娜有了身孕,不能多跑,外面很多事情靠他老公一人打理。一次,一个县里的医药公司打电话来,说县人民医院要货,而公司仓库里已没货了,要他们赶快送货去。那个县人民医院是他老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下来的,可是一旦他们的货供应不上,就有可能马上被同类产品挤掉。她老公赶紧去市医药公司借货(药品不能放在办事处或是私人住处),借货须由经理同意,可恰好当时经理外出,一直到快下班时才回来,借了货,当天已经无法送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她老公就起来了,想在上班以前把货送到。坐班车太迟,打的太贵,她老公就在路边拦了一辆货车,自己就坐在敞篷货车上,去送货。眼看快到县城了,在一个拐弯处,货车司机为避让突然出现的另一辆车,猛拐弯,她老公没防备,强大的离心力一下就把他从车上甩了下来,是头先落地……当时就晕死过去了,耳朵、鼻子都流血。如果马上送医院,还可能有救,可那货车司机竟然没停车,跑掉了!过了好久,才被交警送到了县医院,一切都晚了,她老公再也醒不过来了……王妮娜整整哭了一个星期,几次哭晕过去,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他最终还是挺住了。半个月以后,王妮娜挺着大肚子,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决心和干劲,继续她药品推销员的生涯,直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还在各医院之间奔波。两年以后,她成功了,她代理的那个药品,已成为各医院、药店的畅销产品,她的名字,也和一个传奇故事一起,在医药代表之间广为传诵。
三人忙说“幸会!”又抢着掏名片给王妮娜,要她以后多多指教。
刘健也拿出名片,笑着回过头来递给他们,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已辞掉了以前那份工作。这是我的新名片。”三人接过名片,见刘健的头衔已改为“金海市医药股份有限公司销售九部经理”。“医药公司那边只是挂个名而已,好从那边走走票。我其实是独立运作。”刘健说:“你们还不知道吧?王姐是销售六部经理。我这个还多亏了她帮忙才搞成功。”说着对王妮娜投去感激的笑。
篼乾说:“做药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做医药代表,为公司干,自己拿点工资和奖金,第二阶段是做代理,做半个老板,第三阶段是自己开公司,做真正的老板。现在你和王姐一样,已走到第三步了。祝贺你啊!”
颜玉成说:“是啊,刘老板,以后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啊。”
“哪能呢?其实我今天请你们来,也是想谈谈合作的事。我现在手头已经有了两个产品,一个是抗菌素,一个是心血管类产品,都是针剂。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如有兴趣,我可以最低的price给你们,包你们赚大钱。”
颜玉成问:“你给我们多少扣?”
“二0扣以下。够意思了吧?我告诉你们,到那儿也拿不到这个价了。”
这个价在当时确实很有诱惑力,三人都沉默不语。
王妮娜笑着对刘健说:“你们的生意谈完了没有?该开车了吧?”
刘健忙发动汽车,说:“怪我怪我!我们还要去洗温泉浴呢,去晚了怕没位置了。”
汽车颤动了一下,飞快朝前驶去。
医学学术期刊和其它纯学术期刊一样,在汹涌澎湃的商品经济大潮下,踉跄摇晃,难以立足,有的摇身一变,变成《家庭医生》之类的通俗刊物,有的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从此销声匿迹,有的四处化缘,惨淡经营,勉强撑持,也有巧口能言、长袖善舞的,就找一个大老板,把自己“包”出去。《临床xx学杂志》就属于最后一种,经过“上下求索”,最后找到了世顶制药有限公司董事长马玉能做杂志社社长。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有了世顶制药公司,《临床xx学杂志》从此不愁生计,可以安稳度日,有了《临床xx学杂志》,世顶公司就带上了专业化、正规化的色彩,更重要的是,它的医药代表可以带着封底封面全是世顶公司产品广告的杂志到各大医院堂而皇之地找医生,邀请他们给杂志投稿,趁机宣传自己的产品。
这一天,裴子野拿着杂志来到肿瘤医院药剂科,准备送一本给陈世通主任,和他好好聊一聊,万万没想到,陈主任已被停职,接替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衣冠楚楚、趾高气扬的年轻人,姓熊。这位熊主任对专业杂志显然不屑一顾,接过递过来的杂志翻都懒得翻一下就扔到了一边。裴子野走出药剂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世通会被停职,而上来接替的又是这样一个傲气而浅薄的人。正想着,迎面碰上了梅芷。
梅芷先给他打了招呼:“海,你好!”
裴子野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她,有些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只需你来不许我来啊?”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跑到医院拉保险来了?”
“我现在和你是同行了。”
“你也做药了?――你还嫌做药的人不多啊?”
“人多怕什么?有钱赚就行呗。”
“哎呀,要是做保险的人都来做药,那我们这些做药的人就得另谋职业了。”
“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我还指望你多指教呢。”
“指教不敢当。不过,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你,用句俗话来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玩笑毕,话题扯到了陈世通的辞职上。梅芷告诉裴子野,陈世通是因为和院长搞不好关系才被迫辞职的。陈世通是个学术气味很浓、很严谨、很顽固、很不灵活的人,有的药院长明明同意进,可他就是不同意,因此得罪了院长。裴子野听后一个劲地感叹:“唉,陈主任是个多么好的人啊!”梅芷还告诉了裴子野一个绝密消息:她父亲,不久就要破格提升为院长,正院长;这个事上面已经定了,过了元旦就宣布。
裴子野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早就看出你爸爸不是等闲之辈。有了你爸爸做院长,对你做药一定会很有帮助。以后还要求你多帮我们啊。”
“上次帮忙你还没谢我呢!”梅芷笑着说。
“那我今天补谢行不行?”
“怎么谢?”
“你要怎么谢?”
“你想怎么谢?”
“请你吃饭。”
“就吃饭那么简单?”
“那还要怎么办?”
“就吃饭吧。”梅芷又笑了,“你等一会,我先到药剂科送一份资料。”
梅芷去了药剂科,裴子野在外面等着。原指望她几分钟就能出来,没想到等了一个多小时。原来,熊主任虽然对裴子野及他送的杂志表现得很傲气,但对年轻漂亮的小姐还是很有礼貌、很和气而且很有话说的。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梅芷,认真仔细地听了她对药品的介绍,又很内行地指出该种药品的优点和缺点,还很关心地询问了她的业余爱好,说他自己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喜欢去歌舞厅放松放松紧张的神经和疲惫的身躯。梅芷赶紧说要是有机会和熊主任跳舞那就太荣幸了。熊主任说这个周末他就有时间,到时候她打他的手机就行,又把他的手记号码告诉了梅芷。要不是有个电话(而且是院长的电话)找熊主任,梅芷趁机说“byebye”的话,还真不知道裴子野要等到什么时候。
上次梅芷帮了那么大的忙,裴子野早就想好好谢谢他了,今天有了机会,自然十分珍惜。而且,梅芷的善良,以及她待人接物的自然大方、就像生长在脸上的那种明朗的笑容,都让裴子野十分想和她在一起。他决定把梅芷带到一个家乡人在金海市开的一家知名饭店去,让她尝尝他们家乡菜。在裴子野的心目中,家乡菜永远是最好吃、最好闻、最好看的。
进了家乡菜馆,裴子野和梅芷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座位。这里紧靠金海市最繁华的商业区,窗外的大街上自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很奇怪,虽然和外面繁忙的世界只隔了薄薄的一层玻璃(而且是透明的),但坐下来以后,望着梅芷,裴子野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超脱于喧嚣嘈杂之上的宁静、优雅和芬芳。服务员递上了菜单。裴子野一看菜单,口水就不禁往外流:菜单上每一道菜,在他的记忆里,都是色香味俱全,都勾动他的食欲。他再三斟酌,点了几个最普通、也最能代表家乡口味的菜:酸豆角肉泥,火焙鱼,干锅鸡,紫苏炒黄瓜,芋头汤。家乡菜特别讲究配料,其它地方的黄瓜基本上都是清炒,可家乡的炒黄瓜不仅配有生姜、大蒜头、辣椒,还配上了紫苏,这就使普通的黄瓜有了特别的味道。点完了菜,他又点了苞谷烧酒,一种家乡的土产烧酒。吃这样的家乡菜,喝这样的家乡酒,他的胃口简直变得无穷大。令他高兴的是,梅芷也吃得津津有味、痛快淋漓。他以前请金海市的医生到这儿吃过,他们大都无法接收这种浓重辛辣的口味。
梅芷的酒量一点也不比裴子野的小,菜一上来,每人就各干了三杯。裴子野问梅芷为什么弃保险而从药,梅芷说因为有他父亲这层关系,很多公司都想请他做医药代表,许诺给他高工资、高提成。她和父亲一商量,她父亲也认为做药更好,于是她就做药了。她现在同时是两家公司的医药代表,拿着两份工资。
“亏你也忙得过来。”裴子野讥笑道。
“正因为忙不过来,才只做了两家。现在市场上对医药代表的需求量很大,有关系又能干的医药代表属于紧俏物资,供不应求。”
“要真想赚大钱,光做医药代表不行,得自己做老板,或做代理。我有几个朋友都是这么做的,都发了。”裴子野两眼盯着梅芷,“到时候我们合作,一起做老板行吗?”
“行啊。”梅芷爽快地答应,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为别人打工,自由自在,不烦神。”
“为别人打工,受别人管,怎么会自由自在?当老板才自由自在呢!”
“当老板什么事都要自己操心,搞得不好还要亏本,才烦人呢!”
“那你就打工吧。”
“那你就当老板吧。”
两人都笑起来。
吃完饭,裴子野要到旁边的一个礼品公司去,元旦节快到了,他想订制一批礼品,送给相关客户。梅芷说她也想看看有没有好的台历。两人遂一块朝礼品公司走去。
到了礼品公司门口,忽听有人喊“小裴!”循声望去,见刘健正摇下车窗,在车里向他招手。原来刘健恰好也来订制礼品。两人握手问好。
刘健又盯着梅芷,问:“这位是……?”
裴子野忙介绍:“他叫梅芷,也是做药的。”
刘健有些夸张地对梅芷说:“你好你好!”又掏出名片递给她:“我叫刘健,是小裴的good friend。”
梅芷看过刘健的名片,也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刘健:“我做药时间不长,以后还请刘经理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指教谈不上”刘健把梅芷的名片仔细看了,小心地放到了西装口袋里,“以后可以多多合作嘛。”
裴子野说:“梅芷的父亲就是市一医院的梅主任。”
刘健眨巴着眼睛问:“哪个梅主任?”
“肿瘤外科主任,梅山泉。”
“梅山泉?”刘健的这一声喊把两人吓了一跳,“你父亲就是梅山泉主任?梅主任是著名专家啊。而且我还听说,他不久就要提升为院长。”
梅芷问:“你听谁说的?”
“这个圈子里的事我还能不知道吗?你只说是不是,yes or no?”
梅芷笑道:“我不知道。”
正说着,裴子野的手机响了,是中医院的一位医生打来的,裴子野请这位医生出去玩过几次,两人关系较好。那位医生问他,他们公司的名称是否改成了“南国制药有限公司”。裴子野说:“没有啊。怎么回事?”那位医生说,现在中医院的血源胶囊全是南国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价格略微低一点。裴子野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订制礼品了,急着要去中医院。刘健说:“这事不能耽搁,你就快去吧。”裴子野急急忙忙告了别。
到门诊药房一问,果然现在的血源胶囊是南国制药公司生产的。又急忙跑到药剂科。雷一夫不在,於采购正和一医药公司的业务员说话,见裴子野进来,也没理他。裴子野只好坐在一旁先等着。
下个月是市中医院建院七十周年,院领导决定搞一次隆重的院庆。於采购正忙着拉赞助的事。他要医药公司从与他们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厂家中挑出五十个在中医院销药量较大的厂家,然后通知这些厂家的医药代表,要他们到中医院找雷一夫商谈赞助数额。那位业务员连连点头答应。作为中介机构的医药公司和药品生产厂家一样,依赖医院进它们的货,对医院唯有拼命巴结讨好,碰到这样能效力的事,自然是乐意去做。事情谈完以后,於采购余兴未尽,又和那位业务员闲聊起来。
裴子野一次次从座位上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容易等那位业务员走了,裴子野急忙向於采购走去,边走边喊“於药师”。於采购好像这时才注意到裴子野的存在,问:“你有事吗?”
裴子野只觉得有成百上千句话挤在了嗓子口,最先挤出来的一句话是:“血源胶囊是我们做进来的,现在怎么换成了南国公司的?”
“我们是从医药公司进货,与你们厂家无关。”於采购冷冷地说。
“可是,我们……血源胶囊……当初你们医院经研究决定进的是我们的产品啊!……”裴子野有些急不择言。
“我们是从商家进货,只要药品质量符合国家标准,哪个厂家的药我们都可以进。”
“可是,为什么要换呢?我们是大公司,产品质量是有保证的。”
“哪个厂家不说自己的产品好?”
“於药师,我们这个药进你们医院不容易啊!那次吃饭你也……”
於采购不高兴了:“什么吃饭?……”
裴子野不敢往下说了,只好说:“於药师,请你多关照吧。”
於采购把办公桌的抽屉一个个锁上,说:“有事你去找雷院长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说着往外走。
裴子野只好跟着一起出来。他知道,这事最终解决,非得找雷一夫不可。
陈向前知道这事后说:“奇怪,血源胶囊不是专利产品吗?怎么可能有两个厂家生产?”忙打电话给牛惠仁。牛惠仁说,当初马董事长买这个产品的时候,为了省钱,并未独家买断,此产品的专利是和地方小厂共同拥有的。地方小厂最近找到了一位新的股东,打出了中外合资的牌子,和世顶公司争夺市场。它的市场策略很简单:低价跟进,世顶公司打到哪里,它跟到哪里,价格永远比世顶公司低。它的销售政策也很简单:大包政策,就是以底价和销售员结算,不管开发费、工资及其它任何费用。“你们没必要过分担心,他毕竟是个地方小厂,在人员、资金、技术、设备等方面都无法与我们抗衡。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打垮它!”牛惠仁最后说。听了他的话,陈向前和裴子野都觉得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头。
第二天,裴子野来到了雷一夫的办公室。雷一夫看来心情不错,见他来,竟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很客气地请他坐,又问他药销得怎么样。
裴子野说:“您还不知道吗?我们的药已经被别人换掉了。”
雷一夫一幅很吃惊的样子:“怎么,给换了?……哎呀,这个具体进货的事我就不好管了。这事你得去找小於。”
“我昨天已去找过於采购,她说……”
“哎呀,你看这事……也怪你平时来得太少了,药一进医院就不来了,只往医生那里跑,就不来这里了,我们想见你一面都见不着。你看别的厂家的医药代表,一星期至少来一回。不为别的,来了,打个招呼,大家也就熟悉了,关系也就近了。你说是不是?”
裴子野忙点头称是:“只怪我这段时间忙昏了头。以后一定改。”
“要你们来,我们也不图你送个什么东西。我们不要!该有的我们都有,要你们送什么东西?你们也就一个小公司,有什么东西好送?去年有一个大公司,作抗菌素的,一年光在我们医院就销了好几百万,年底硬要来感谢我。我说不要感谢我,要感谢就感谢医院吧。结果他们年底送来一辆小轿车。我平时也坐一坐。这有什么关系,是吧?赞助嘛!……”
裴子野忙说:“雷院长,你们院庆是不是下月?我们想表示一点心意。”
“你赞助可以,但我要声明一点:赞助完全靠自愿!――这是原则!”雷一夫紧盯着裴子野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是诡谲。
“那当然,那当然!”裴子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
雷一夫拉开桌子抽屉,用手把信封扫了进去。
过两天裴子野再去找於采购,於采购的态度就明显好多了,说上次进药,她也没想到会有两个血源胶囊,只写了药品名,没注明生产厂家,结果医药公司就送来了南国公司的血源胶囊。她下次进药时,一定注意,写上生产厂家,不过,已经进的药,就不好退了,只有等销完了再进世顶公司的。
没有办法,裴子野只好等。这次一共也就进了两件货,按以前的销量,最多也就半个月可以销完。可过了半个月,裴子野去库房看时,二件药还只销了十几盒。原来,南国公司在金海市的销售是由一个人总承包,而这个人同时做了好几个厂家的药,还没顾得上到中医院做血源胶囊的促销工作。没人促销,自然就销不动。照这样等下去,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裴子野心急如焚,最后只有决定自己垫钱给南国公司做促销,销完了好进自己公司的产品。
中医院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肿瘤医院又出事了。血源胶囊进了肿瘤医院以后,抢夺了生白药品的很大一部分市场,一个外资大公司的同类产品的销量明显下降,其医药代表的销售任务无法完成,情急之下,就去药剂科告状,说血源胶囊有回扣。熊主任就把裴子野叫了过去,要他交代回扣的事。裴子野坚决否认。熊主任警告说,一旦查实,马上停药,今天就算给他亮亮黄牌。
半个月后,血源胶囊在肿瘤医院真的停了药。熊主任说,现已查实,血源胶囊确有回扣,一个年青医生最喜欢开血源胶囊,入院病人未经验血,就先开一疗程,如没有回扣,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裴子野说血源胶囊主要是因为疗效好,得到了医生的认可,回扣的事是绝对没有的。熊主任说:“实话告诉你,你们一盒给多少钱我们全知道。没有确切证据,我们也不会停你的药。不过,现在还只是暂时停药,并不意味着以后就再也不用你们的药了,只要你们写一份检讨书,老实交待,都给了哪些人好处,我们就恢复用药。现在回扣风很厉害,我们医院想整顿一下。”
陈向前知道这事后,说检讨书绝对不能写,一写那就就死定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得另外想办法。裴子野突然想起梅芷说过熊主任曾想约她跳舞,这事能不能请她帮忙呢?又不禁想到,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需要梅芷来帮忙?陈向前说,如果梅芷愿意帮忙,那是最好不过了。等她请熊主任跳了舞,我们再想办法和院长接洽一次,然后找几个人到医院吵着要买血源胶囊,恢复用药也就顺理成章了。
梅芷愿意帮忙。元旦节的前一天,她打电话给熊主任,约他晚上到金海大饭店的顶楼的旋转餐厅吃自助餐。那里的自助餐很有名,也很贵。熊主任如期而至,见迎接他的除了梅芷以外,还有裴子野,略显意外和尴尬。梅芷说裴子野是她的朋友,也早就想对熊主任表示一点心意,今天就一起来了,请熊主任万勿见怪。熊主任豪爽地干笑道:“一起来好,一起来好!这样才热闹嘛!”
大家坐下。服务员送上酒单,问喝什么酒。梅芷一看酒单,见上面的酒贵得惊人,最便宜的国产红酒也要二百九十八元一瓶,就不想点酒了。她笑着对熊主任和裴子野说::“今天我不太舒服,不想喝酒。你们点吧。”
熊主任关切地望着梅芷:“不舒服?哪儿不舒服?”
梅芷撒娇道:“不舒服就不舒服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熊主任涎着脸说:“知道了,知道了!……女孩子嘛,一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说着朝裴子野挤了挤眼。
裴子野说:“熊主任您看……?”
熊主任说:“既然梅小姐不喝,那就算了吧。”
三人拿起盘子,各取所需。裴子野没经验,看到喜欢的就装了满满一盘子端回来。这样取了两三次,才吃几样东西,就吃饱了,等后面看到更好的,已吃不下。熊主任则显得很有
经验,不管什么都先取一点点,慢慢品尝,而且吃螃蟹和基围虾时,也很熟练,对螃蟹的公母,也分得很清楚。
吃完饭,裴子野掏钱付了帐,说自己晚上还有事,就不能相陪了,告别。梅芷就请熊主任去二楼舞厅跳舞。
一进舞厅,熊主任明显就振作和兴奋起来。他们跳了一曲又一曲,熊主任丝毫没有疲倦之意。跳慢四的时候,舞厅的灯光突然暗了,梅芷的心扑扑地跳起来;眼看熊主任的脸就要挨近自己的脸了,她赶紧避开,可不一会那脸又挨过来了,皮肤上还能感到呼吸的热气;梅芷的头极力向后仰,胸脯起伏着,身上的汗直往外冒,脑子一片空白。
熊主任紧紧地搂着梅芷的腰,说:“小梅,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既然出来玩,就放松一点,不要拘束。大家一起玩一玩,没关系的嘛。”说着嘴巴就蹭着了梅芷的脸。
梅芷就像触了电一般,使劲挣脱了梅主任的手,强笑着说:“熊主任,你别这样嘛。”
熊主任嘿嘿地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抓住了梅芷的手。
好容易挨到一曲终了,灯光也亮了,两个回到座位上。梅芷看了一下表,惊叫道:“哟,都快十二点了!”
“怎么,有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回去晚了我爸爸要骂我。”
“十二点,还早嘛”
“我下次再请你吧。今天我真要回去了。”
“那我们再跳一曲,跳最好一曲,好吗?”
梅芷只好又陪熊主任跳了一曲。
走出舞厅,熊主任坚持要打的先送梅芷回家,梅芷则坚持要先送熊主任回家。最后,还是熊主任先送梅芷回家。
熊主任这边算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但如何把院长摆平,裴子野和陈向前一时都想不出好办法。事有凑巧,正在这时,牛惠仁来了个电话,说全国肿瘤医院院长会议下周就要在海南举行,这是一次好的公关机会,公司将派专人花大力气把这次公关工作做好,要求各办事处把目前在本省肿瘤医院开展工作的情况作一个详细汇报。裴子野和陈向前喜出望外,觉得“天助自助者”这句西谚硬是一点没错,立即把有关情况做了汇报。
公司在海南的公关工作无疑是卓有成效的,肿瘤医院院长开会回来不久,血源胶囊就恢复了用药,陈向前联系好的几个准备到医院吵着要买血源胶囊的“托”也没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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