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展示国人谦让精神的生动图画。但还不够,要想完整地表现我们博大精深的谦让文化,还得加上梁实秋先生有关让座时的精彩段子:“一群客人挤在客厅里,谁也不肯先座,谁也不肯坐首座,好像‘常常登上座,渐渐入祠堂’的道理是人人所不能忘的。于是你推我让,人声鼎沸,辈份小的,官职低的,垂着手远远的立在屋角听候调遣,自以为有占首座或次座资格的人无不攘臂而前,拉拉扯扯,不肯放过他们表现谦让美德的机会,有的说:“我们叙齿你年长!”有的说:“我常来你是稀客!”有的说:“今天非你上座不可!”事实固然是为让座,但是当时的声浪和唾沫星子却都表示象在争座,主人腆着一张笑脸,偶然插一两句嘴,作鹭鸶笑。这场纷扰要直到大家的兴致均已低落,该说的话差不多都已说完,然后急转直下,突然平息,本就该坐上座的人便去就了上座,并无苦恼之象,而往往是显得踌躇满志,顾盼自雄的样子。
看过一出谦让的闹剧,我们对谦谦君子们的真情实意该略知一二了。究竟什么是谦让呢?谦让由谦和让两出戏组成,谦是引子,谦是为后面的让做准备,做铺垫;让才是目的,才是主题。卑者幼者谦,尊者长者也谦,到底谁让谁呢?当然是卑让尊,幼让长。因为谦让文化是礼治文化的一个分支,卑者幼者功再大,水平再高,面对尊长时也得先自谦自贬一番:“成绩的取得离不开大家的支持,离不开上官和老先生们的帮助”;“我虽然有了一点小小的进步,但跟在座的老先生们相比,还差得很远,还需要继续学习,继续提高”;“我前面虽从事过部门管理,有一定的组织指挥能力,但跟李大人相比,还有明显的不足,还难以胜任新的领导岗位”。
谦卑、谦卑,一谦就卑。“你既然晓得还赶不上我尊长,那你就得按礼让文化的要求给我从名利身边让开。我尊长者虽然也谦,但不过是虚晃一枪,我作为尊长的客观现实是存在的,是谁也否定不了的。叫你们卑者幼者自谦,就是怕你们出了点成绩,有了点进步就不知道姓什么,分不清高低贵贱,妄想在分配实利时和我们尊长平起平坐。”所以,尊长的谦让是形式上的谦让,礼仪上的谦让,而卑幼者的谦让才是名利上的谦让,真正的谦让。
让卑幼者在名利面前先谦后让,比粗暴地,直接地让他们走开要艺术得多,含蓄得多,体面得多。农耕社会的尊长们真正是手段高明,用心良苦哟!既能稳稳当当,兵不血刃的获得实利,又不失优雅潇洒的谦谦君子之风。名利双收,好一个神奇的谦让文化!
假如没有这神奇的谦让文化,所有的尊长卑幼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共舞,那尊长们岂不是图有虚名,还有什么实在的价值?岂不乱了套,尊者不尊,长者不长,国将不国了呀!如此神奇的谦让文化不但有效地避免了尊卑长幼之间瞎争一气的混乱局面,而且开创了一团和气的大好形势,应该继续让它发扬光大下去,谦让万岁。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质疑这谦而后让,让而后和的真实。
讲尊长们谦而后让,让而后和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卑者幼者呢?他们的心平气和真是诚于中而形于外吗?不会,肯定不会!他们嘴上虽然讲成绩离不开大家,自己的水平不如老先生,但心里并不糊涂,他们的谦是言不由衷的谦,迫于情势的谦,他们的谦是一种策略,一种手段,并非出于至诚。明摆着自己水平比尊长高,功劳比尊长大,却还要一个劲地自谦自贬,一个劲地做缩头乌龟,能叫人心平气和吗?
表面上的谦和掩盖了实质上的纷争,桌面上不能得到的正当权益只好想办法从桌底下偷。诚实的变得虚伪,热情的变得冷酷,厚道的变得自私。从这个角度上讲谦虚并不能使人进步,明智才能使人进步。准确地评价自己,认识自己是自知之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继续努力学习是明智。明智的人,有崇高追求的人才会永不满足,永远向前。
有些平庸的尊长自己无能不说,还容不得卑幼者有所作为。看到卑幼者跑到了前头,自己不是谦虚地向人家学习而是把眼光盯在他们的态度上,好象卑幼者有了成绩就该低三下四,就该反过来把尊长捧到前面,不然就是目无尊长,骄傲自满。这等尊长们的口头禅是:“请放谦虚一点”动辄指责人家满瓶不摇半瓶摇,言下之意自己是满瓶。如果卑幼者真有什么夸大其词,名不符实的地方,你尊长完全可以坦率地讲,他们有成绩你无法否定就转移话题,指责他们不谦虚。而谦虚没有标准,看不见,摸不着,真够厉害的!
我不反对在公共场合对老弱病残者谦让,年青力壮的主动为他们让座让路,理所应当。我要反对的是该让的时候不让,不该让的时候拼命地让,把谦让当作一种沽名钓誉,或压制别人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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